且说大凡一双少年男女,厮守在广众之中,最容易发生骄傲和得意。他二人并坐着看过几个节目,天已将近十一点。台上换了吴万昌的梅花调,一阵阵弦管悠扬,凄人心魄。惊寰此际,雅乐当前,美人旁坐,自觉心旷神怡,就静静的望着台上,听了一会。忽听歌者使了极宛转曲折的新腔,惊寰耳所未闻,知道如莲是个知音,便回头要和她谈说。哪知看她时,她也凝着神儿痴痴的直了眼,仿佛没瞧见惊寰的动作。惊寰疑她也听入了神,方自笑着要唤她,忽然无意中见她的眼神并不望着台上,却直射到对面厢里。惊寰才晓得她的心没在歌声上,必是见了什么熟人。便顺着她眼光所射处看去,只见对面厢中独坐着一个绝顶美丽的少年,面涂脂粉,衣服更华灿非常,乍一看竟像个清俊的大姑娘。这少年也正向自己厢中呆看,惊寰见这少年十分美好,心里一动,觉得如莲必也是正在看他,这时脑中一晕,耳里似乎嗡嗡作声,道:“傻人,怎还看不出来?他们这就是吊膀呢!”
便不自禁的酸上心来,赌着气不理如莲,只也望着那对面少年怒视。那少年料瞧着了,忙把眼光移到旁处。惊寰也把目光移回,再看如莲,也似乎神智方才清醒,转脸瞧见惊寰正在看她,便悱然红了脸。惊寰见这光景,更断定方见所料不错,虽然不知道如莲和那少年是否熟人,但悟到如莲必已爱上这个少年,动了心思,见被自己瞧破,才现出这副神情,不觉身上颤了几颤。又把白天所见的许多疑念都勾起来,立刻心里愤懑得像要炸裂。但如莲用眼睛看人,不能就算是负了自己的证据,怎能跟她发作?只望着她冷笑一下,便仍回头去看那少年。看了许久,忽觉这人似在哪里见过,十分面熟,却偏想不得着落。正自想着,心里陡然又灵机一动,疑惑到今天如莲无故的想到松风楼,必是和这少年有约,为了我同来,才把他俩拆坐在两下里。又念到昨天如莲屋里寻宿的人,说不定就是这少年呢!不然,如莲向来不会下眼盯人,若非和这少年早已有情,绝没看人看出了神的理。他只顾这样一想,便断定如莲已负了自己。自己在这里碍眼了,便再坐不住,但还隐忍着不露形色,站起向如莲道:“不成,我身上不好过,要早回去睡觉,你自己再坐一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