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杨小姐见专员向她望着,她倒没有小家子气,索性大大方方地向他笑道:“回头我们共同给专员洗尘,专员可以赏光吗?”他点头笑道:“将来叨扰的日子很多,不必客气。”刘伯同道:“不然,大概金兄还是在重庆上飞机时候吃的饭,应该好好地吃顿晚饭了。”金子原道:“我们带得有点心,在西安降落的时候,也买了点东西吃,倒是不饿。”刘伯同向张丕诚道:“那么,我们就向大喜园打个电话订座吧。告诉柜上,我们是欢迎重庆上司,他们务必把菜做得好些。”张丕诚连说“是是”,闪着眼角上的鱼尾纹笑了向金专员拱手告退,其余的人也跟着退去。刘太太、杨小姐走在最后,金子原还向杨小姐点个头道:“回头二位要来呀。”
众人去后,勤务开着三五牌的纸烟听子,用日本金边彩花细瓷杯斟着上等香片茶,伺候专员在紫绒沙发上坐着。金子原向刘伯同略微问了问所要接收的几个机关的情形。刘伯同挨着在金专员靠近的沙发上,略微坐着一点边沿,似乎胸有成竹,在身上摸出一张纸单来,双手递上,因道:“大概情形,都摘了个纲要写在上面。日本人非常听话,一切都是好好地保存着。我们老朋友无话不可说,我们没有参加抗战的人,留在沦陷区鬼混这多年,当然是很惭愧的事。不过我可以在老朋友面前起誓,我是身在伪朝,心存汉阙。这两年来,看到日本人不行了,我们是睡梦里都盼望中央回来。自从日本人宣布无条件投降,我灵机一动,立刻想到所有伪机关里的东西得好好看守,不让日本小鬼损坏一点。至于他们想弄走,那更是谈不到,我已联合了许多人,昼夜加以监视了。若照地下工作来说,我们是做得很彻底的。”金子原摇摇头笑道:“你这不能算是地下工作。日本人投降了,中国人对于他们可以放开手来做,怎么算是地下工作呢?”刘伯同未免红了脸,搭讪着擦火柴吸纸烟。金子原对于他刚才说的话,倒不怎样介意,拿着他递过去的一张单子,两手捧着一行行地仔细看下去。看时,脸上有时颜色变动一下,有时禁不住一阵微笑,有时也点点头。他脑海里立刻有着金条、金锭子的许多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