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文英回到田里感到一片茫然。自己要是又聋又哑,哪天吃饭把舌头也咽到肚里,那该有多好!她不聋,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。
“李大嫂,你托人买的化肥捎回来了。干活悠着点,别闪坏了腰。”
恍然觉着该对他说些什么,拖拉机已经走远了。耕完地,小伙子没来过。
“文英,你可真行。”
田文英愣住了。看到二叔眼里的疑惑,田文英决定收下这几袋化肥。都说是火海,是深渊,不跳下去,谁能知道?她坦然一笑,“托四牛的同学买的,人家是县供销社的领导。”她知道二叔很怕官,芝麻粒大的也怕。
“这娃子是哪庄的?”
“麦天雇他犁过地。”
“做生意的没好人,可得小心。这日本尿素可难买哩。”
“二叔,你放心,我有主心骨。我用不了恁多,要使你就拿去用。”
“啥价钱?”
“一家人,说这些多外气。”
“到县上开会,给咱李家露了脸。好好收拾收拾,别让人瞧不起。”
说完,扛起一袋化肥,匆匆地走了。
小伙子不常来,每次来得都是时候。田文英渐渐有些害怕了。她很喜欢郭五婆的胡说八道。老槐树那血红色的尖啸声磨砺着,她反倒觉着舒服。残阳如血,老槐树轻轻地摇曳着。蓝空里那无声驶去的白船一样的云朵;那一直延伸到天边淡蓝色地平线的、漫无际涯的绿色;遥远北方那淡灰色的伏牛山,都在静静地望着她,一点点、一滴滴地勾起她心底里滋味万千的回忆。六年来的恩恩爱爱、幽幽怨怨,箭尖一般的飞过。她就在这些往事中和四眼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寡淡如水的黄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