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住权、地域权、地产权的分别,后来成为我第二本书《贸易扩充与农民生计:新中国成立前江苏和广东的农村经济》[3]的论点。那本书的目的是批评贸易扩展不能改善农民生活的观点。这三种权利的分别,其实在新界的研究中就已经看出来了。
了解了何谓“产”之后,“控产机构”的概念对我的研究很重要。但是在新界东的书里面,还未到达这一步。比较清楚的是把历史发展脉络的部分搬到最后一章之时,整本书的趋向都改变了。现在的问题再不是地区社会怎样变化,而是怎样从礼仪的变化上看到社会的变化。
华德英在一篇文章里,对这个问题有个答案。很简单,就是说,社会认知过程牵涉三套不同等观念(社会认知,英文social consciousness,是个人归属于哪种社会的答案),其一是我对我的社团的看法;其二是我对我的社团所归属的社会的看法;其三是我对周围的社团的看法。华德英说,在认知发展过程中,一和二的看法越拉越近,而一和三越拉越远。应用到新界历史,自从明代以来,通过宗教和宗族的发展,乡村的制度越来越接近大家以为的大一统的要求,但是同时,村民越来越感觉到族群上的分歧。宗教方面,主要是正一派道教的影响,即是喃呒先生的传统。宗族方面,是在家庙祭祀祖先的扩张,也是书写族谱传统的扩张。两方面很有共通之处。喃呒先生向往正统的合法性,但是这个合法性来自正一派的传统,借助官僚制度的礼仪。换言之,喃呒先生做法事的时候,是应用其以为是合法的官僚礼仪。家庙祭祀和科举功名的演绎很有关系:从明初到清中叶,科举功名一直增加,新界的家族有向上浮动的趋势。向上移的家族以自以为代表正统的习俗为依据,与以家庙为核心的家族制度辅承。读书人就是宗族领域之内的喃呒先生。国家的传统从而可以变成乡土的传统,这才是《中国乡村社会的结构》的主题。这个主题也是我以后研究的一个导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