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当他面对眼前的这个凡人少女时,他的那些刻骨认知,却仿佛再不能发挥半点效力。
他不是没有看过成玉枯骨的样子。
数日前的一个微雨之夜,他带着烟澜去正东街的奇玩斋取一幅镜面画,察觉到了她站在对面小江东楼二楼的扶栏旁看他。烟澜被木架上一只黑色的面具吸引,取下来递给他,在接过面具戴在脸上之前,他抬手在自己眼旁顿了顿。而后当他抬头隔街看向她时,看到的便是一具白骨迅速地蹲身而下躲在木制的扶栏之后。
他以为勘透她的色相,便能令自己解脱,他已在仅有他们两人的这一盘死局中煎熬了太久,以至于她若有若无的两道视线便能让他备受折磨。
可当看到那颤巍巍躲在扶栏后的白骨时,他脑中却蓦地轰然,因立刻就想到了这具凡胎肉体的脆弱:她很快就会死,会果真变成这样一副白骨,会枯腐,会消失;即便魂魄不灭,但她不会再记得这一世,过了思不得泉,饮了忘川水,她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人。
即便他找到她,与她来世再见,她也再不会软着嗓子叫他一声连三哥哥。
他所喜欢的她的美,她的天真,她的生动,她的善良勇敢和执着,她的那些总是让他愉悦的小聪明,都会消逝于这世间,再不会有了。
这便是流转生灭。世事世人,终要成空。他从前冷眼以待,此时额前却骤生冷汗。
他匆忙转身摘下面具,紧闭了眼眸,烟澜在一旁担心地问他:“殿下,你没事吧?”他却半晌不能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