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有钱,但除了盐和卷筒纸,她舍不得买任何东西。她种芝麻,还养鸡养兔,隔段时间就有城里人到她这里来买土鸡蛋,她把得到的钱都藏起来,说等她老了再用,就像她现在还很年轻,头发也还没白,只是不小心沾了一层面粉似的。你妈那个没良心的我是指望不上了!她几乎每天都要瞪着我骂我妈妈一回:你生下来才三个月,她就跑了,不管你的死活,往我这里一丢,一分钱都不给,一个月就寄两罐奶粉,生怕我贪了你的奶粉钱。她都不疼你,我凭什么疼你?姥姥可不是说着玩的,有一回,敲麦芽糖的人从门口过,她叫住人家,我以为她终于要给我买块糖了,她抓起一大块就尝,尝完了硬说人家的糖不甜,瞪眼直脖地把人家打发走了。回头一看,我正眼巴巴地望着她,立即呸了一口:什么糖啊,苦的!
有时我也觉得妈妈不对,为什么不给姥姥钱?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?真的就像姥姥说的,她以为她生的是一只蛋呢。可姥姥并不知道我在心里为她帮腔,动不动就搡我,搡得我前扑后仰: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?就不会说我长大了会孝敬你的?养条狗它还会朝我汪几声呢。有时,我又觉得妈妈没什么不对,她说她必须去挣钱,去寻找好运气,这些东西姥姥家没有,姥姥家附近也没有,只有大城市才有,所以她不能在家里陪我。她说这没什么,人的一生长得很,等我大些了,她会用更好的东西补偿我。